柒

对于风雨飘摇宛若大厦将倾的嘉世而言，几乎掉出季后赛可不是闹着玩的。作为荣耀赛季最初的第一战队，人们对于嘉世的印象仿佛一直都是处于云山之巅，尽管嘉世丢了冠军，掉出四强，这一曾经的记忆还久久地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可是强大的嘉世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过任何人的想法，就这么莫名地矮了下去，等人们回过味来时，才发现那个王朝早就消逝在很久以前的荣耀里，连同斗神的时代一起埋葬。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是一个全明星的时代。

对于冯主席而言，这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场景，可对于有些人比如陶轩而言，可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都是因为叶秋！如果不是他，嘉世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少人固执地坚持着这个理论，就像溺水的人抓紧了雨中的最后一根浮萍，仿佛只有不停地诋毁叶秋，甚至将他流放到遥远的边境，自己才有机会得救。

苏沐橙看着，得闲时就暗暗打量着嘉世里每一个人，老板，经理，选手，训练生……看着流言如烟雾一样蔓延，鼓鼓的撑进空气的缝隙间，一天天浑浊了整个嘉世，变成毒药悄无声息地潜进他们的身体，她想传达给叶修，无助地伸手拉扯他的衣袖，而他只是侧过头慵懒地笑笑，恍若未闻地待在原地，坚守着他的荣耀。

第七赛季的夏天没有以往的野性，不知是何缘由，总之是温和多了。黄少天出门时从不会吝啬包裹自己的衣物，在这样一个夏季外出，对于他来说倒是会舒服不少。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会妨碍他站在嘉世门前时差点被保安怀疑的眼神洞穿，害得黄少天差点就卸下伪装来刷脸进去了。

“哟，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玩啊。”

闻言，黄少天浑身上下的不舒坦都瞬间消失了，如蒙大赦般扑向来人。叶修躲了躲，气定神闲地说了几句寒暄的话，朝保安说了句这是我朋友，领着黄少天走进大门。

保安悻悻地朝叶修小鞠一躬，看着黄少天的眼神也露出一点抱歉的意思，这回倒是换黄少天不好意思了。

也许是今年嘉世的成绩太差，不少有进取心的小队员都在夏休期留下来训练，像是刘皓张家兴这类的首发队员，则是直接被勒令留在俱乐部训练，所以一路走进去，连黄少天都觉得嘉世这夏休期也实在是热闹得过分。

“叶哥。”

“队长。”

沿途有嘉世队员碰上叶修，都停下朝他点头打招呼，然后隐秘地撇撇嘴，黄少天不知道叶修有没有看到，反正他是看得挺清楚，顿时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你还没说呢，来找我干嘛，刺探军情啊。”

“我去叶秋你别大言不惭了，你们还有什么军情好刺探的……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黄少天从来都是口动得比脑子快，惯用的垃圾话到嘴边才知道自己说错话，来不及收嘴，临尾兜了一句，不太放心地瞅瞅走在前边的叶修，看着叶修依旧是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摇头，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头，在心里告诫自己注意着言辞。

刚刚好，因为怕黄少天太过拘谨而打算侧过头开导一番的叶修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挑着眉忍不住抿嘴暗暗地笑。

“咳，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我跟家里人来杭州旅游，杭州我哪没去过，除了你们又没有什么熟人，无聊就干脆来找你打打游戏。”

“你也不怕被打哭啊。”

叶修一如既往的嘲讽的语气，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可能是常年来的垃圾话养成的习惯，毕竟对于这个年轻人来说，迄今为止几乎有一半的生命活在荣耀里。

黄少天却只是久久地沉默，久到可以弥补他20年来少得可怜的安静，那句嘲讽的话就像是岸边的一颗小石子，掉在青蓝色的湖泊里，被湖水撞了一下似乎想要弹起来，然后于浮沉中每一处缝隙都被蓝青色填满，在清澈包容的湖泊里杳无音信了。

从训练室到宿舍的距离不远，只是因为少了些吵嚷，空荡荡的走廊都显得寂然得可怕。尽管黄少天一直缄口不言，但叶修知道他到底是有话要说的。

就像第四赛季的时候，一个初出茅庐的可能不是那么起眼的小选手，在决赛结束前就熟稔地摸到叶修常用来赛后“逃跑”的通道，似乎是从未想过叶秋会输，想要提前给前辈小小的道贺，知道结果后立马退走却不无尴尬地跟前辈撞了个满怀，然后一言不发地跟在前辈身后听这个现役的荣耀第一人扯东扯西，看起来是想要缓解一下气氛。

快走到出口的时候，看着默默低头的小选手，连叶修都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吓到年轻人了，小选手却兀然抬起头朝气满满的说“以后嘉世的冠军只能由我们蓝雨来抢”，叶修这才想起这是蓝雨的黄少天，尽管之前的表现与印象中十分的不相符合，但那一瞬间却是无可非议的存在，像阳光一样，很温暖。

嘉世的宿舍黄少天是很熟悉的，熟悉到不应该的程度，因为叶修的宿舍不像很多选手一样精心布置地花里胡哨的，除了一些荣耀的海报和苏沐橙威逼着挂上贴上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几乎是整整齐齐的维持着它的原貌，甚至连那些少得可怜的外带物都无一例外是与荣耀有关的，叶修整个人都像是活在荣耀里，如果有一天联盟解散荣耀停运，也许叶修就会像海洋里的泡沫一样永远地消失不见。

走进这里的时候，黄少天莫名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正值午后，暖暖的阳光透过明蓝的百叶窗投在浅色的写字桌上，扭曲的光影散射着成了婀娜的水纹印在天花板上，像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小池塘。叶修先一步走进房间，转过身示意黄少天也进去，黄少天看着他背着光，一圈圈暖黄的光晕轻柔地镶在他的轮廓上，看着他沐在光晕里眉目浅淡，像极了那时他给自己看的落花未晓的样子。

“叶秋，我……”